坐闷罐军列的幸福时光

国际米兰 · 发表于 2020-9-14 16:5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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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兵的时候，每年一次的火炮实弹演习是雷打不动的。行军时的火炮摩托化牵引只是一道开胃菜，铁路运输才是令我们奔赴炮火连天硝烟弥漫的浪漫红酒。虽然坐的是闷罐车，但是满载火炮、牵引车和身着绿军装鲜红领章和五星帽微的战士的列车有一个特别响亮的名字叫做军列，并且一路呼啸要换蒸汽、内燃两种车头。
紧急集合的哨音在营区急骤地响起，我们三连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将火炮挂在贝宁埃后面，在连长宣布作战命令后炮车鱼贯驶出营门，井然有序地行驶在公路上，我前后一观察，顿时感觉我们三连威风八面，我做为三连的战士觉得很有成在感。
我们在襄渝铁路的达县（达州）货车站上了火车，闷罐车皮里铺了软软的稻草和草席，浓浓的猪粪味如小夜曲般弥漫。我主动要求到平板车上去看守炮车，班长罗成银爽快地答应了我。驾驶排的老兵们那叫一个厉害，月台和平板车上架两块闪闪悠悠的铁板，他们呼拉一下子就将炮车开到平板车上稳稳当当地停好了。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我背着班长的56式折叠全自动步枪在月台上神气地晃来晃去，身穿铁路制服的库管员们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皮鞋在水泥地上有节奏地回荡，让我想起了朝鲜故事片《原形毕露》的女特务。仓库的墙上有一块黑板报，一条简训吸引了我的眼球，说的是一个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午夜，堆积在露天的一批物资就要受损，从睡梦中惊醒的女库管们急急忙忙扛起物资往库房里搬，等到闻讯的装卸工赶到现场时她们已经抢救了一大半的物资。车站党支部表扬她们是“学雷锋先进团小组”。
军列徐徐地启动了，我站在平板车上，端着冲锋枪，让晚霞披在我的肩上，望着蒸气机车吐出的蒸气在灿烂阳光里形成的绚丽彩虹，享受着车头飘过来的煤烟味，征途的神秘感和幸福感油然而生！
天黑的时候，军列在渠县站停了下来。这段铁路是我们秀山组织民工修建的,望着蜿延的铁轨就有一种亲切感.我听到一口重庆话的副班长张永明呼唤我的声音由远而近，我忙答应的同时心里就想他一定是享受不了闷罐车里味道来换我的吧，其实是班长怕我这个刚满17岁的小兵晚上害怕派副班长来换我的。我进了闷罐车，我们排和一排正在摸黑拉歌，就像瞌睡来了有人送个枕头一样，我连忙跳进闷罐车厢里大声地跟着使劲地吼了起来。其间连长薛茂田讲了一个笑话，是他在团里当参谋时听来的。不记得是哪一年了，一个老兵一直在云雾山驻守，眼看要退伍了就要求参加实弹演习。一上火车就兴冲冲的就着水壶里的凉白开吃着香甜可口的压缩饼干，到兵站也不敢下车吃饭和上厕所，偷偷留在车上只吃鸡蛋糕，水壶里的水喝光了就急忙到月台上灌一壶自来水继续喝，还吃了葱油月饼。这样他吃了过多的食物，压缩饼干的澎涨和生水在肚子里的攻击，结果闹肚子，闷罐里没有厕所，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把鞋带解下来扎在裤脚上，拉在裤子里了。连长说这个笑话是告诉我们，行军一定要令行禁止，在兵站应该吃饭上厕所，统一行动，在车上什么时间吃干粮也是有规定的。一直到10点钟，我们才枕着火车轮子的卡嚓声进入梦乡。
天亮了，我打开小铁窗门，将锣帽固定了，让阳光倾泻在车厢里，我望着窗外的田野和青山，为什么铁路边的树子匆匆一闪而过，而远方的树林却慢吞吞的踱步。我突然想到《英雄儿女》里身负重伤的王芳是怎样倚靠在这样的闷罐车窗口向他的父亲王东和朝鲜阿爸基崔大爷告别的，这需要多大的毅力，也许是父爱给予的力量吧！车到内江，老兵们热烈地谈论着三连的上一任连长徐德超，他当兵就一直在咱们三连，参加过援越抗美和对越自卫反击战，立过战功，随部队驻守过许多地方，执行过各种任务。一直到现在战友相聚时我们都认为徐德超连长是三连的灵魂。
进入成都盆地，一眼望不到边的平原没有一个山丘，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幢幢精致的干打垒土墙屋顶覆盖稻草的房子，据说里面窗明几净，冬暖夏凉。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平原，比我的家乡小成都———秀山可是大多了。到成都了，等我们到兵站吃了一顿红萝卜炖猪脚，军列却停在了去宝鸡那条铁轨上了，我去给守炮车的副班长送饭，摸到起炮车手感觉麻麻的，抬头一看铁路边高高的电线杆架着电线伸向远方，这就是电汽机车走的路啊！后来我们换上内燃机车往昆明方向急驰而去。
成昆铁路我还刚读小学时就通车了，当时我的班主任老师杨素英拿一张《四川日报》读一篇成昆铁路的报告文学给我们听，那时就渴望坐一回火车到成昆铁路去感受一盘“雄关漫道”。班长头上顶了两个沉重的炮兵钢盔和几个老兵兴致勃勃的甩着扑克，并且脸上还粘了好几根纸条，但还是红光满面，脸笑得像一朵花，因为旁边的几个老兵戴的是防毒面具。军列进入一个长长的隧道，车厢里一片黑暗，当我惊叹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小火车站时，借着月台上的灯光我惊讶的看见班长头上的钢盔和纸条都不见了，其余的老兵都摘下了防毒面具在那里互相打望对方，然后同时爆发出开心的笑声
又是一个兵站，我们吃过饭后上车休息，旁边停了一列绿皮客车，客车上的旅客都好奇地打量我们用帆布包裹的火炮和仪器，还有高大的军用牵引车。段雪斌望着一张歌单摇头晃脑地拼命的吹着他心爱的上海牌口琴，在悠扬的琴声中，冉冉升起的男中音舒缓地荡漾在车厢里，毫不夸张的说，这个美丽动人的歌声是从我嘴里传出来的，在我们三连，几乎全是男高音，三前一路的歌声高亢有力，老远就晓得是三连来了。此时我在唱《弹起我心爱土琵琶》，合声的地方我们全部战友都一齐引亢高歌，唱到最后心领神会来一句“杀尽鬼子”！连旁边客车里的旅客都爆发长久的掌声。那种气势只有我们三连才会有的，如果你不信，只怪你自己没有这个福气在三连当兵罢了。
经过昼夜的免费旅行，一个普通的的凌晨，军列缓缓地停了下来。在牵引车马达的轰鸣声中，我们迅速离开了火车站，融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jshz · 发表于 2020-9-14 22:5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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