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秀山边陲传奇小说《深山咒》(全书共42章更新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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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5 09:34:5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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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中国武陵山脉深处,四川与湖南交界的秀山县边陲山寨,居住土家族人。七十年代初,黄叶子和黄树林姐弟俩到山寨插队落户,耕耘穷山僻壤。土家族人的一个传说使姐弟痴迷,从此,他们勘察大山深处,浪迹天涯海角,辗转香港美国,试验各种科学技术,探宝二十几年,最后,发现了武陵山脉深处的惊天大秘密。

这是一部现实传奇小说,贯穿着泥土芬芳的纯净爱情,扣人心弦的旷世传奇,思索万千的远古哲理。面对两个世界的纠缠——史诗般的大山土家族人的沧桑生活,当今美国华人的创业梦想,何去何从? 故事陪伴读者漫步神游深山老林,忘却红尘滚滚的喧嚣当下,暇想天蓝水清的简单明天。

作者简介:

作者笔名:蜈蚣虫,秀山一位老知青。1969年,作者16岁时在秀山县大山里插队落户三年。作者以后回到重庆工作,又赴美国留学,成为计算机工程师,现定居美国波士顿。作者完成了一本长篇小说《深山咒》,这是关于一位在美国奋斗的女工程师重返秀山县,与弟弟和土家族人一起探索深山宝藏的传奇故事。仅此书献给青春和灵魂之故乡:重庆秀山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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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5 09:35: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1 节) 像一个贼

黄叶子在美国的日子,像一个贼,谨小慎微,生怕见光。

下课了,教室里二十几个学生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是美国波士顿附近的伍斯特理工学院,一所有名的私立大学,一堂研究生的偏微分方程数学课刚结束。计算机博士生黄叶子拿起书包,正准备离开教室。


"嘿,叶子,等一下。"欧阳教授笑咪咪地走到她的面前,"我听说,你可以用手算法,开平方根?"欧阳教授用粉笔在黑板上随意写下一个数字:12345678,黄叶子走上前,用粉笔在这个数目上画了一条开平方根的符号,然后,一步一步地写出了:3513.6417。

欧阳教授开心地笑了,"太好了。我就知道中国学生会这一招。"黄叶子觉得有点滑稽,这么简单的东西,难道美国学生不会这一招?教室里其他美国同学们看了这个小表演,耸耸肩,好像在说,"干嘛要遭这个罪?" 他们离开了教室。

满脸皱纹的欧阳教授兴致勃勃地走近黄叶子,用广东话唠叨起来," 叶子,你是从香港来的吗?"黄叶子说是的。欧阳教授说,"其实香港学生也不会用手算开平方根,他们也只会用计算器。只有大陸和台湾同学会这一招,你怎么会呀?"黄叶子嚇得出了一身虚汗。


欧阳教授继续唠叨,"波士顿什么都好,就是冬天太冷了。啊,波士顿虽然有唐人街,可是沒有糖水吃。叶子,你喜不喜欢吃糖水?"黄叶子一头云雾,什么是糖水?黄叶子不回话,她把惊慌的情绪迅速调整到抿嘴微笑。她的淡淡笑容,宁静致远,美丽动人。老干巴欧阳教授瞬间傻呆呆了,吱吱唔唔不知所措,黄叶子转身离开了教室。

黄叶子不敢对仼何人说自己是大陸来的。那是1978年,中国和美国还沒有建立外交关系,两国是敌对的。黄叶子到美国留学的经历复杂,她把自己的身世深深地封锁起来,这封锁的滋味,像是一个贼。

没过多久,1979年1月,发生了一件大事情,中国与美国建交了。黄叶子感到封锁解锢了。

星期五的傍晚,黄叶子去参加一个同学聚会。伍斯特理工学院的中国留学生分成几个堆,本科生一堆,研究生一堆,讲国语的一堆,讲粤语的一堆,富豪的一堆,贫穷的一堆。学校里没有大陸来的留学生,黄叶子被划分到讲国语的台湾同学群。

小楼的客厅里挤满了人,二十几个研究生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声说话。

"美国和台湾政府断交了,美国搞什么鬼?忘了自己是哪家人了!大陸怕是要攻打台湾了。"马小五是化学系的博士研究生,台湾本省人,这些日子他对中美建交骂声最高,这个聚会的召集人。

"美国和大陸建交,不是早晚的事吗?弹丸之地的台湾能代表中国吗?美国不傻。"刘元祥是计算机系的博士生,他父亲是台湾国大代表,国民党的高级官员。

"叶子,你们香港同学怎么看?"黄叶子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的一笑。这淡淡的笑容,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还是在继续思考问题。这笑容是她的救命稻草,问话的人被这深邃的美丽惊呆一阵子之后,一切问题就烟消云散了。

一切政治问题,黄叶子从不发表意见。她不懂政治,她期盼有一天返回故乡,她害怕任何不谨慎言行破坏她的归途。

1981年底,中国总领事馆在纽约设立了。黄叶子终于可以去申请回中国探親签证了。

黄叶子到了纽约,找到了中国总领事馆,在四十二街的街尾,一幢旧大楼。一位年轻的领事,接待了黄叶子。

"你是留学生?"

"是的。"

"你申请去中国干什么?"

"回家,回重庆,看望父母。"

"你是香港护照,父母在重庆?"

"是的。1974年,我在深圳的海边划船玩耍,不小心被海风吹到了香港。1974年底,香港大赦难民,我因此获得香港居民身份。"

叶子对这一句话准备了若干年了,这是她打死也不能改口的话,她倒背如流。

"被海风吹到了香港?"领事露出怪诡的表情,他镇定地盯着黄叶子。

"是的。我的小船被海风吹到香港。"黄叶子沉着淡定,声音不大,眼睛正视,一脸诚恳。

"领事同志,我有八年沒有回家了。"她突然声音哽咽了。

我等待了八年了,今天终于走到了家的门口,莫非不让我回家?

领事的眼睛本能地转动了几下,他是一个聪明智慧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这个年轻人的命运,他低下头,认真地在黄叶子护照上盖了章。签证批准了。

黄叶子破涕而笑,灿烂的笑,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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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5 09: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2 节) 一缕神秘的烟雾

黄叶子拿到签证,舒心极了。她怎样告诉周边的人回大陆的事呢?是以一种优雅的气质,轻描淡写地吐出真情, 还是恢复爽朗本性,一吐为快?谁能相信我的经历,从大陆到香港再到美国,是因为一张藏宝图?嗯哼,还是少说为佳,赶紧结束这学期的课程和科研,五月中旬学校放暑假时平安回国探亲。

黄叶子平静下来,不料一缕神秘的烟雾扑面而来,让她喘不过气,这来自一个科研项目。

那一天,沃尔教授约黄叶子见面。沃尔教授是黄叶子的指导教授, 四十几岁,清瘦身材,额头又宽又亮,薄薄的一层金色头发,精致柔软地覆盖在头顶。他不怎么笑,说话声音小,语气干脆利落。两个礼拜以前,沃尔教授和黄叶子去华盛顿参加了一个科技会议,他们俩共同发表了一篇文章。沃尔教授在计算机数据处理方面颇有成绩和影响力,他手上有不少的科研项目。沃尔教授在会场专心听学术报告,像一只猎犬在搜索猎物。

黄叶子溜出会场,四处游走。她穿一身粉红色的西装,是袁太太若干年以前的时尚服装。袁太太送服装给黄叶子时,依依不舍,她告别的不是衣服,而是青春。黄叶子披着一头黑亮的长发,穿着合身的高级面料的粉红色西装,在一片深灰瓦蓝的西服男士潮流中,像一颗星星,闪光矅眼。黄叶子飞快地访问展览大厅的每一处展示科技成果的桌子,桌子周边的科技人员兴奋地向她介绍科技动向。黄叶子迅速地领取各个桌子上的免费礼品,布包包,小刀子,保温杯等等,顺便也收集各个桌子的科技资料和明片。

沃尔教授见到黄叶子时,黄叶子一手提一个沉甸甸的布包包,另一手捏着一大叠明片,一幅战场缴获胜利品凯旋而归的情景。沃尔教授对黄叶子说,可惜你错过了科布雷教授的讲座,计算机时代的重要领域来临了,数据处理技术将飞速发展。黄叶子心里很快活,她庆幸老天爷的眷顾,她不仅到了美国,还迈进了计算机的殿堂。如今中美建交了,她要回家了。

黄叶子走进沃尔教授的办公室,沃尔教授简单明了地向黄叶子介绍了这个新项目。这个项目,是数字气味识别。沃尔教授说,提供这个项目研究费的是一个医生。这个项目的应用目的在项目协议上没有介绍。沃尔教授说,医生将用一种"气味采样机"采集气味的数据,并且提供大型的离散数字。我们的工作是用计算机分析这些数据,比较两种气味的相似性。

黄叶子和教授认真讨论了一阵子,她建议通知医生提供一些相同气味和不相同气味的数据,她可以试用快速富里哀算法和其他的概率新算法,去试探这个气味识别。

黄叶子从沃尔教授的办公室走出来,直奔图书馆。

二月的校园,天寒地冻。冬日的阳光下,一幢幢大楼古老庄严,一群群学生活泼灵动。这是一个有两百多年历史的私立大学,美国的火箭之父罗伯特曾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中国的铁路之父詹天佑曾在这里就读。

黄叶子进入图书馆,找到一个单人小桌子,脱下棉衣,暖和的图书馆让她浑身舒服。

"叶子!"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袁太太。袁太太六十多岁了,浓装艳抹,眼睛本来就大,再一描黑,远看近看都像一只波斯猫。她的丈夫姓袁,据说是中国旧军阀袁大将军的后裔。袁太太有好几幢旧楼房,出租给学生住,黄叶子和两个台湾来的留学生合租了她的一套房子。

袁太太笑嘻嘻地走到叶子面前,塞给叶子一块小甜点。袁太太喜欢黄叶子,说黄叶子长得像她年轻时的样子,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春天。袁太太没有儿女,她喜欢送些旧物给黄叶子。她刚送了那一套粉红色西服,又试图送给黄叶子一个旧的奶罩,还说这是当年最名贵的法国奶罩。黄叶子一口拒绝,她告诉袁太太,她不能再接收任何东西了。

"叶子啊,这几天冷,你们的房间要把温度调高一点哟,要不然,水管要冻爆的。你不晓得呀,我修一次水管,要花老多的钱啦!"袁太太走近黄叶子,开始唠叨起来。

美国东部地区,冬天很冷,房间里烧暖气,是房客付钱,黄叶子和另外两个房客舍不得花钱烧暖气。他们约定好了,白天尽量呆在学校,学校取暖不花钱。晚上回到家,暖气打开一点点,睡觉时每人用一床电毯。年轻人似乎不怕冷,有几天,房间里太冷,到了零下几度,从超市买回家的鸡蛋,放在桌子上,被冻成冰了, 倒是冰箱里的蛋没有冻。黄叶子告诉两位室友,索性把冰箱做为解冻的地方,要冷冻的肉和鸡蛋就放在室内的桌子上,需要解冻时,再放进冰箱里。

黄叶子着急看书,不想和袁太太多聊。"叶子,星期六有空吗?来我家吃饭可好?"黄叶子警觉地问:"是吃饭还是做饭?"上一次,袁太太请客,她请黄叶子去做饭,她付黄叶子的工钱,按时间算,一小时付$12。黄叶子忙完了厨房,脱掉了围裙,走进房间,准备参加吃饭。袁太太当着一屋子正在高高兴吃喝的客人面,对黄叶子说,"叶子,不着急,你一会儿来收拾东西。"黄叶子猛然醒悟了自己的角色,她尴尬地回到厨房,愤然离开了袁太太的家,被侮辱的滋味是不可容忍的。

"叶子,这一次,我不是请你去做事的。你当客人,我们庆祝春节。"袁太太满脸诚意,黄叶子无法绝拒。"叶子,你真好,一定要来哟。吃完饭后,帮帮我的忙,我们一起收拾收拾东西。"袁太太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但是黄叶子听到了。

那一天,黄叶子真去了。她最近买了一辆旧车,喜欢周末开车到处逛逛。

袁太太的家在伍斯特小城的近郊,伍斯特有十几万人,是东北部的一个有历史的小城市,离波士顿开车一小时距离。袁太太的房子不大,有一个漂亮的后花园。隆冬时节,花园太冷,客人们都聚在房子里。黄叶子进入时,看到满满的一屋子人,几乎全是上了年纪的人,有不少白人。

黄叶子给自己盛了一杯鸡尾酒,拿了一个小纸盘,放满了零食,她的肚子很饿。她在图书馆看了一天的书,中午没有吃东西,她专门留着肚子来大吃一顿的。

"你好!"一个人给黄叶子打招呼。黄叶子抬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此人六十岁左右,一身土里土气的双排扣子的西装,大头秃顶,肤色很黑,一口烟熏黄牙。

"你从哪里来的啊?"黄叶子问。

"不瞒你说,我才从大陆来的,从重庆来的。"

黄叶子大吃一惊,马上和他聊起来。此人是袁先生的发小,老朋友,袁先生称呼他黑大头。黑大头住重庆,抗日战争时期,黑大头加入了美国CIA情报组织。解放后,他潜伏数年,除了保留了这张证书,对美国CIA,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过。他在重庆市第二棉纺厂当会计,只身一人,被组织遗忘多年。中美两国建交后,黑大头跑到美国驻北京领事馆,出示了他保留的美国CIA 情报人员身份证,美国领事馆答应了他的移民申请,帮他移民到了美国波士顿市,并且给他发养老金,他在波士顿唐人街定居下来。

黄叶子面对一个真正的潜伏特务,浑身感到不自在。她警觉地向四周瞄了一眼,想起了小时候在电影上看到的特务接头的镜头,她脑子里涌出各种电影上的特务的接头暗号。她下意识地朝旁边望了一下,检查一下,是不是在不远的角落里,一个戴鸭舌帽子的人藏在那里窥视?

"哈啰!"一个风度翩翩的白人从不远的角落向黄叶子走过来。

这人自我介绍一番,他的名字叫彼得·尼尔森,他是袁太太的老朋友。

黑大头停止了中文,切换成英语,一口有点僵硬的英语,继续讲述,"你们不晓得,中国要变天了。邓小平操持整个国家,开始搞经济建设了,这是不得了的大事情!"黑大头讲起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他兴奋不巳,滔滔不绝。

听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对他的话非常感兴趣。彼得在一旁,不停地点头。突然,有一个人说:"黑大头,你忘了你是哪一边的了?你是被洗脑了?你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啊?"大家都笑起来。

黑大头也笑了,说:"中国真的有希望了。"

热腾腾的饭菜放在桌子上了,大家去取盘子,排队拿饭菜。

黄叶子看见彼得把黑大头叫到一边去了。黄叶子情不自禁地尾随过去。黄叶子对袁太太的家很熟悉。彼得把黑大头领进了书房,那里安静,没有人。黄叶子从书房旁边另一扇门溜了进去。她的前面有一个大书架,彼得和黑大头看不见她。她听见彼得问黑大头,"你从重庆来?抗日战争时期,我在那里当过军医。"黑大头开始轻轻地咳嗽,不情愿继续与彼得聊下去。黑大头说,"啊哈哈,我们去吃饭吧。"他们俩走出了书房。

一股冷风从黄叶子的后脊梁升起,彼得何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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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5 11: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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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3节)气味传感器

彼得六十来岁,一头漂亮的银色的波浪卷卷头发,一件高级的银灰色的开什米毛衣,举止文雅。他是一个外科医生。他和袁先生曾是哈佛大学的同学,多年的朋友。

没过一会儿,彼得和黄叶子寒喧起来。他们彼此大为惊讶。原来,黄叶子和沃尔教授要进行的气味识别科研项目,正是这个彼得的投资项目。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怎么会做这样一个項目?他要干什么?

黄叶子不敢轻易向彼得刨根问底,任何科研项目都是签定了保密协议的。黄叶子思考了一下,问了一个可以询问的问题。"彼得,请教你一个问题,你怎样采集气味数据呢?方法可靠吗?"

彼得眼睛一亮,丝毫不躲闪,告诉了黄叶子。他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与一个科技公司合作,他作为这个项目的投资人之一,共同开发了一种气味传感器件。这种传感器件对化学性的气味有反应,并且这些反应可以被转换成数据。目前,这种气味传感器被许多大公司重视,正在谈判收购价格。这种气味传感器可以被应用到机器人的"狗鼻子"领域。去年,彼得请专家把这种气味传感器集成到了一台机器里,制作了一台气味采集机。

黄叶子问这气味采样机的采集精确度好不好?彼得笑了,他说这是美国最先进的技术,精确度相当高。彼得欢迎黄叶子去参观这个气味采集机,请她亲自去操作这个气味采集机。

"好啊!"黄叶子爽快地答应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黄叶子去拜访彼得。

彼得的家在新罕布什州,拉西洼小城的附近,黄叶子开车一个多小时。

哈丽斯小镇是一个美丽的小镇,四周是起伏的山丘和荗密的树林。彼得的房子不大,坐落在一个半山腰上。山脚下是一大片苹果园,苹果园后面是起伏的山丘。冬日的苹果园别有韵味,光秃秃灰蒙蒙的果树,团团簇簇,树枝光亮,龙飞凤舞,千姿百态,洋洋洒洒点缀在白雪覆盖的大地上,蓝色的天空,洁白的云彩。

彼得的太太玛丽,正在房子外面。她穿着一双靴子,戴着帽子,拎着一只大铁桶,雄纠纠地朝一棵大树走去,一条大黄狗跟着她。

黄叶子和彼得走到玛丽身边,看见玛丽把大铁桶放在树下,她试图把一只小铁管子插进大树杆里。这是枫树,房子周围,有不少的大枫树,玛丽忙着准备采集枫糖浆。

房子的后院里有两间工棚子,一间是敞开式的,里面有两架大铁锅,采集的枫糖浆要放在锅里慢慢煮,最后熬制成浓汁的枫糖。

"每年春天,玛丽在这里熬枫糖浆,香得很呢!"彼得深呼一口气,像是巳经闻到了香味。

黄叶子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关着门的大工棚,问彼得这是干什么的?

"这是我的工作室,我制作草药的地方。"彼得没有带黄叶子参观他的工作室。他对玛丽说,"亲爱的,中午了,我们吃什么?"

玛丽头一歪,对黄叶子说,"叶子,你听说过小红帽的故事吗?"

"哦,是不是那个,一只大灰狼冒充小红帽的外婆的故事?"黄叶子问。

"是的是的。我们这儿有一个小餐馆,是当年一个画家,她创作小红帽连环画的地方,那儿的午餐很好吃。我们去那里?"玛丽说。

"好啊,好啊。"黄叶子非常高兴,想不到这个流传全世界各个角落,征服全世界每一个小孩子心灵的小红帽故事,与这一片冰天雪地有关系。

玛丽开了一辆高大的小货车,大黄狗从房门里跑出来过来,欢喜地望着玛丽,摇头摆尾地要上车。玛丽对大黄狗说,"杰克,回家!彼得,叶子,上车。"彼得把呜呜不满的大黄狗领进家里,关上了家门。

车一开,黄叶子瞬间想到这幢小木房在白雪皑皑的小树林里,会不会来一只大灰狼,把大黄狗吃了,然后穿上玛丽的衣服,戴上一顶帽子,躺在床上等小红帽来访?

玛丽开车,黄叶子和彼得同玛丽同坐货车的一排座。玛丽一路笑语,每一条路每一道弯,她都有故事唠叨。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她手指着远处的一个山头,那里曾经是一个云母石的采矿场。五、六十年代,云母石是制做矿石收音机的,那个时候,她的叔叔赚了不少钱。如今,矿石收音机被淘汰了,云母石卖不出去了,她叔叔把采矿场捐给地方做了公园。

玛丽开了二十多分钟,他们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小园子的门口有一个招牌,写着"挑剔之地"(pickity place )。这是一幢矮小的深红色的木屋,红木屋被冬天的没有叶子的树木亲切地包围着,草地没有绿色,花儿没有露脸,冬天的干净透明的颜色,让人感到宁静祥和。

玛丽像一只快活的蝴蝶,热忱地飞进小木屋,她忙着和餐馆的熟人打招呼。彼得领着黄叶子在餐馆的四周转了一圈,他告诉黄叶子,小红帽这个童话故事起源于欧洲17世纪,这个小木屋是1786年的老房子,1948年,依丽沙白·约翰(Elizabeth Orton Jones )以这个小木屋为模式,创作了风靡全世界的《小红帽》连环画册。以后,这个小木屋就成了一个乡村花园小餐馆。夏天,花园里花儿盛开时,这里生意好极了。

午餐果然好吃,玛丽向黄叶子推荐了一份午餐:迷迭香法式面包,蘑菇肉末汤,蓝草莓果味沙拉。整个午餐,都是玛丽在讲话,讲她的儿子,邻居,亲戚朋友等等。黄叶子找不到片刻插嘴询问彼得的身世。吃完了饭,彼得付了账,眼巴巴等着玛丽结束讲话,打道回府。玛丽最后语重深长地对黄叶子说,其实我们专心地生活在日常里,打理房子,买菜做饭,晒太阳,听鸟叫,这种平淡的生活哪里不好?简直像天堂一般美丽。我不明白,有的人,为什么偏要去攀登珠穆朗玛峰,要去南极深处探险?哼,还有一种人,为了揭开一道烟子的秘密,费劲全身心血和财产。玛丽终于停止了说话。

他们回到家里,黄叶子眼睛一亮。玛丽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画了许多的画挂在墙上,一幅大型的青山绿水的风景画,工工整整地被画在客厅的一面墙上,这幅画与窗外的苹果园浑然融合。厨房的碗柜上,小墙上,玛丽零星画了一些大蒜,红辣椒,小猫咪之类的小画,使厨房鲜亮活泼。

彼得带着黄叶子径直朝地下室走去,那是彼得的实验室。

实验室很大,灯光明亮。一个两米高的大柜子,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色谱分析仪,激光扫描器,原子计量解析仪等等。

“你看,这是最新式的计算机。"彼得指着一台计算机,“这是数字计算公司DEC的新产品,VAX-11,是32位字的超级小型计算机(super minicomputer)。”

“这是VAX-11?” 黄叶子很惊讶。

伍斯特理工学院的计算机中心,最近安装了一台VAX-11,这是全校师生奔走相告的大事情。学校的科研工作,要提前预约使用计算机的时间,这台计算机是学校的宝贝,这是目前美国最高级的工业控制计算机。彼得居然独自有一台这昂贵的计算机。彼得说,他和数字计算公司DEC的总裁肯•欧琛(Ken Olsen) 是挚友,这VAX-11是DEC生产的。肯•欧琛支持他的科研項目,借了一台给彼得。

"你的气味采样机呢?"黄叶子问。

彼得指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柜子,说这里安装着气味传感器。他指着玻璃柜子后面的密密麻麻的电线,告诉黄叶子这些电线联接大铁柜子上的各种仪器,以及计算机。

"VAX-11是一台工业控制计算机,这些仪器都被计算机控制。" 彼得继续祥细介绍。

"好了,现在我给你做一个气味采样的示范?"彼得点燃了一支香烟,把香烟放进了玻璃柜。他按了一个按钮,玻璃柜里有一个小风扇转动起来,烟子轻轻地从玻璃柜上面的排烟小管道排出,玻璃框里的香烟冉冉升起。彼得走到计算机面前,他按了一个控制键,一会儿,几种仪器开始灯光闪闪,红红绿绿的一片。几分钟后,操作完成了。

彼得打开了计算机的机柜,熟练地取出一盘圆型的脑袋一般大小的磁带,说:"香烟的气味采样数据全在这磁带上了。"

黄叶子高兴极了,这磁带她可以带回学校,输入到学校的计算机里,她可以用数学方法来分析数据。

她和彼得一起操作了几次,她用同一支香烟,先后两次采样,然后,用另一种香烟,又采集了数据。

黄叶子迅速地学会了所有的操作过程。黄叶子感到和彼得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彼得,你想要识别什么气味呢?"黄叶子冷不丁地问彼得。

彼得没有说话,低头沉默了一分钟。他转身走到一个保险箱前面,打开了保险箱,取出一样东西,小心翼翼地拿给黄叶子看。

这是一支只剩半截的檀香。黄叶子仔细一看,突然热血澎湃, 差点喘不上气。这只檀香的根部,是一截黑色发亮的小木条,小木条上端是一段金色发红的檀香泥,虽然这一支檀香只剩下半截,黄叶子却是刻骨铭心地认识它。

这东西,有一个长长的故事, 一个深深埋藏在她心底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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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5 12: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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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节)  菜名像诗

1969年2月, 重庆市大街,晨雾迷蒙。

黄叶子到重庆菜园坝火车站, 去买肉。那里有一个地下黑市场,每天早上,一些农民和小贩子在那里悄悄地出售高价的鸡蛋,猪肉。弟弟长身体,每天饥肠碌碌,饭桌上他的眼光咄咄逼人,直射黄叶子。那年头,国家给每人每月供应半斤肉票,凭肉票买肉,肉不够吃,人们悄悄去农民市场买高价肉。黄叶子的爸妈去参加学习班了,不能回家,黄叶子管家。

果然,在一个角落里,黄叶子看见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农民,那个农民有一只麻袋,里面装了几块生肉。“太贵了,便宜点儿卖了嘛。一会儿,纠查队来了吔。” 大家七嘴八舌地对着农民嚷,开始抓肉。黄叶子刚伸手,传来喧哗声,“纠查队来了!” 农民赶紧收起麻袋,一溜烟儿跑了。

黄叶子两手空空,路过一家照像馆,在玻璃橱窗面前停下脚步。橱窗里面陈列了几张醒目的肖像,其中一张,是她自己。前几天,黄叶子去拍一张登记照片,她在摄影室坐下,摄影师对她打量了一下,转身叫来其他几个同行。进来的几个人,眯着眼,上下看她,不说话,像在看一幅画。黄叶子微笑着,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线条流畅,丝丝入扣。有一个摄影师深吸一口气,轻声地说,“关掉大灯,留小灯,喔喔,脸部的光,绝了。”

几天以后,这个照像馆的橱窗里展示出黃叶子的黑白肖像。黄叶子站在这个橱窗跟前,仔细地端详自己的肖像,照片上的女孩像一个十八、九岁的成熟大人。那一年,黄叶子16岁。

黄叶子回到家,弟弟黄树林还没有起床。

黄树林比姐姐小一岁,15岁。他小学读了一个五年制的班,所以提前一年小学毕业,和姐姐进入了同一个中学同一个年级同一个班。当同班同学有好处,尤其这一段时间,学校不上课,天天讨论上山下乡,姐弟俩轮流旷课逃学,互相打掩护。

"姐姐,今天你去上学不?"

"懒得去。"

"你去干啥子?"

"我去弹棉花。"

"弹棉花?"黄树林一头雾水。

黄叶子想给弟弟做一件新棉衣。裁缝师傅说,新棉衣需要五尺布和一斤棉花。黄叶子手上有五尺布票和半斤棉花票,半斤棉花不够做棉衣。裁缝师傅说,你可以把旧棉被拿去小铺子弹一弹,这样,被子松软暖和,你还可以取一些棉花来做棉衣。黄叶子满心欢喜,决定去弹棉花。她看见过弹棉花,街上的小铺子里,弹棉花的师傅把旧棉被放在一块大木板上,他们身上背一个大型木弓箭,用手使劲地拨动弓箭上的细绳子,细绳子一震动,棉花在弓绳上云飞雪飘。弓绳的嗡嗡声音悦耳动听,深沉浑厚,过路的人会停下脚步,以为是交响乐团的山寨版竖琴。

"树林,你今天干什么?"黄叶子问。

"对了!我今天有事情。"黄树林翻身下床,把桌子上的半锅稀饭一口气吃完,拎起一个没有书的空书包,把积蓄的一块五毛钱放进书包里,跑出家门。

黄树林,浓眉毛,脸蛋英俊,嘴唇上冒出一层淡淡的绒绒的小胡子,青春发育的小伙子,浑身解数无处使。从家步行到学校,有一段很陡的大下坡路,是大青石阶梯,那是黄树林撒欢的地方,他大步流星石阶梯上,一步跳过两三级或者五六级石阶,腾飞俯冲几里下坡路,像一只飞翔鸟儿嗄然降落在平缓的石板小街上,他东张西望地穿过小街,走到学校的后门。

在小街上慢游很揪心,两边的小摊贩,样样东西有滋有味:烧饼、卤鸡爪、老荫茶等等。尤其今天,小摊贩上出现了几只油亮亮的卤猪蹄子,蹄子尖尖上那一块凸起的圆鼓鼓的小肉球,色咪咪地盯人,猪蹄子六毛钱一只,贵得嚇人,黄树林提醒自己,不要丧失理智,好不容易存了一块五毛钱,今天的目标不是猪蹄子。

黄树林和赵刚约好了,上午在学校呆一阵子,中午,他们去城里光顾"山城一枝花",解放碑新新西餐馆的一个美人售票员。从学校到城里的解放碑大街,乘坐电车,车票是六分钱。他们俩一下车,黄树林故意走近售票员的窗口,作掏钱的姿势,赵刚撒腿奔逃,售票员抬头喊叫,黄树林转身溜之。他们俩怀揣积蓄已久的银子,乐滋滋地步入了西餐馆,果然,一个美人坯子站在前台,桃子一般光鲜亮丽的脸蛋,眼睛又黑又大,这是轰动重庆的"山城一枝花"吗?这种妹子,似乎满大街都是。

赵刚笑咧咧地走上前与她搭讪,双手东一甩西一伸的不知道放哪里,两腿左一弯右一撇的站不直,眼镜在鼻梁上东摇西晃。美人冷冰冰地叫他们快点买饭莱。赵刚说买两份西红柿鸡蛋汤和两个面包。美人迅速地将订票单和余钱交给赵刚,头也没抬一下,懒懒地喊,“下一个。”

黄树林站在赵刚的身边,抬头一看,美人身后有一块小黑板,是菜单和价钱。这些菜肴的名称,黄树林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些菜名像诗一般地迷人:咖喱牛肉、酥香猪排、黑椒烤肉、鲜奶鱼饼。再一看,每一样菜价格昂贵,只有最后一道菜,西红柿鸡蛋汤,是属于他们的。

黄树林垂头丧气地走进了餐厅,对“山城一枝花”完全失去兴趣。他饥饿地扫视着餐厅里正在吃饭的人,想见识一下那些美味菜肴。他看见所有的人都在吃西红柿鸡蛋汤。

从西餐馆出来后,他更想吃肉了。新新西餐馆黑板上的美味菜单深深烙印在脑海,这些菜是什么味道?

黄树林决定去问英文伯伯,他肯定吃过这些菜。

黄树林认识一个人,是父亲的一个朋友,名字叫李山廷,曾经在美国留学,是国民党的翻译官。黄树林叫他英文伯伯,因为他喜欢问黄树林在学校里学英文的事。黄树林毎念一个英语单词,英文伯伯都笑得喘不过气来。英文伯伯说,这既不是美式发音,也不是英式发音,是重庆乡巴佬发音,直扛扛的重庆土话。英文伯伯教黄树林学习英文,黄树林对食品单词有兴趣,英文伯伯详细地解释奶酪, 黃油面包,火腿三明治等等,把黄树林带入一个有盐有味的世界。

英文伯伯住在重庆七星岗街的一个小巷子里,一间小屋,很干净。房间里插了一束腊梅花,淡黄色的,腊梅花幽香扑鼻。

英文伯伯见到黄树林特别高兴,他请黄树林吃豌豆面。黄树林虽然在新新西餐馆吃了面包和鸡蛋西红柿汤,两个时辰过去,肚子早就巳恢复到饥饿的状态。

英文伯伯拿出一把雪白的干面条,是重庆北温泉挂面,市面上早就看不到了,这是英文伯伯的收藏物。小厨房在房间的外面,锅子里的水已经沸腾开花了,英文伯伯把面条唰唰地放进锅里,用筷子轻轻地搅,面条在锅子里舒坦地游荡起来,像一幅美丽的画。英文伯伯转身开始配制面条的佐料,小桌子上摆放着瓶瓶罐罐:酱油、花椒、辣椒油等等,他的手不停地挥动,取这个放那个,全神灌注,有条不紊,像是在指挥音乐会。几分钟后,一碗热腾腾的牛肉豌豆面做好了。黄树林双手端着面,热血沸腾,全身伏在桌子上,呼噜呼噜一阵响声,面碗空了。这是黄树林有生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面条吃完了以后, 满屋都是麻辣的面味儿,腊梅花的清幽的香气消失了。黄树林的肚子饱饱的,他完全忘了要问英文伯伯关于西餐馆的菜单之事。

英文伯伯问黄树林,“下乡的地点定了没有? "

黄树林说:“定了。昨天我们才知道的,是去秀山县。”

“去秀山县?” 英文伯伯大声喊起来,“那可是一个偏远的地方!”

英文伯伯把黄树林带到房间的一角,墙上挂着中国地图。他戴上老花眼镜,指到秀山县的位置。黄树林一看,妈呀,这地方离重庆老远。英文伯伯的手开始在地图上指来指去,指头拧成了麻花。

“你看,从重庆坐船沿长江,到涪陵专区,再坐船,沿乌江往彭水县走,然后换成公路,从彭水坐汽车到酉阳县,最后再到秀山县。路程起码是四天。” 英文伯伯对黄树林说。

英文伯伯告诉黄树林,四川自古有一句俗话,养儿不用教,酉秀黔彭走一遭。酉秀黔彭指的是四川省的四个穷苦县:酉阳、秀山、黔江、彭水。这四个县在四川的东南,与湘西交界。这四个县散集在武陵山脉,喀斯特地貌,土地贫瘠,荒山野岭,不毛之地。

秀山县,东面与湖南省花垣、龙山、保靖县毗邻,南部西部与贵州省松桃县相连,北部与酉阳县接壤。处于武陵山的中部,幅员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自古以来,是一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是土家族人、苗族人生活的地方。

黄树林迷迷糊糊的表情有几分收敛了。他开始认真地看地图,他心里有了小快活的感觉,蠢蠢欲动的心痒痒的感觉。他希望英文伯伯的僵硬手指头,一直在地图上向前扭动,扭到更远的地方,那是新生活啊。

英文伯伯,你去过秀山吗?”

“去过,我去过两次。”

“你去干啥子?”

“我去找人。”

“找啥子人?”

“找神人。”

啥子神人?”

英文伯伯激动万分,他给黄树林讲了一个离奇的故事, 这个故事从此把黄树林引上了一条神奇的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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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6 13:19:5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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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节) 娃儿香的传说

英文伯伯的故事很离奇。

1938年,抗日战争时期。李山廷(英文伯伯) 是一个年青人,他给一位美国医生当翻译。那个医生的名字叫彼得·尼尔森,是个外科医生。有一次,李山廷陪同美国医生去国民党第十六军后方医院工作,这个医院在重庆江津县白沙镇四方井。这几天,从湖北前线运来了几船的国民党伤员,几百个伤员生命垂危。这是一个古老的四合大院,四合院的小院坝里,挂满了洗过的纱布绷带,绷带上黃黄斑斑的洗不干净的血渍令人发指。小院坝的地上长满了黑黑幽幽的青苔。小院坝的四周是两层楼房,楼房里破烂不堪的房间里住满了伤员,这是一个简陋不堪的后方医院。

美国医生是个尽职的好医生,他奋力地抢救每一个伤员。

晚上,李山廷陪美国医生去查房。

他们还没有走进病房,听见伤员的痛苦的哀叫:"哎哟哎哟,救救我呀, 痛死人啦!"这里,止痛药不够用,伤员痛苦不堪。

他们查看了几间病房,间间病房都是这样鬼哭狼嚎的。

他们又走进了一间病房,这里鸦雀无声,十几个伤员全在沉睡。

美国医生的眉头紧锁,高鼻子猛吸气,"什么味道? "在一个伤员的床头,有一只檀香在静静地燃烧着,一股细细的白烟悠悠撩绕。

这个伤员是今天上午送来的,伤得很重,美国医生已经给他做了手术,从肚子里取出了弹片,可是他的腹部已经感染了,如果没有足够的消炎药,他很难起死回生。

美国医生对这根烟雾缭缭的檀香端注了一阵,又深深吸了一下。这个伤员的床头边,有一个黑色的竹筒子,有手腕那么粗,竹筒子里面装了一些檀香。美国医生轻轻地抽了一根出来,对李山廷说:“走,我们去试一试?”

他们把这根香点燃了,放进了隔壁那间正在鬼哭狼嚎的病房。他们俩关上门,站在房间外面抽烟,大约二十分钟后,那间病房彻底安静了。

美国医生激动起来,满脸通红,两眼发光,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把破旧的地板踩得吱呀乱响。他不停地自言自语:"天哪,天哪,这是什么宝贝?”

第二天早上,他们开始盘问这个伤员。这个伤员圆圆的脸,浓眉大眼,有一个让人难忘的扁平鼻子,他虚弱地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这是什么东西?” 美国医生手拿着檀香筒子问。

“这是娃儿香。” 扁鼻子用一口浓重的四川话轻轻地回答。

他哎哟哟地叫起来,伤痛难忍。美国医生给扁鼻子打一针止痛剂,扁鼻子的眉头慢慢舒展开,眼睛眯成一缝,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讲起来。

我家在秀山县石堤镇,老乡叫我爷爷宋辗房。咋个叫他宋辗房嘛?他年轻时,在小河上筑了一道三米高的石头堤坝,在堤坝上装了水车,修了一个辗房。辗房修好后,生意兴隆,远近乡亲都来辗米。后来,石堤镇的宋麻子修了更大的辗房,把生意抢走了。你说嘛,一担谷子在宋麻子的大辗房一个时辰辗完,在我爷爷那里要辗两个时辰。气人的是,辗一担谷子的价格,大辗房和小辗房是一样的,哪个还来小辗房?

我爷爷是死脑壳,打死也不降价,他的辗房只有一些懒得跑远路的乡亲来辗米了。

我爷爷死了后,我阿爸把辗米房用来辗茶油。茶油?你不晓得茶油啊?我们那里,满山遍野的茶树,春天开茶花,巴掌大一朵朵的白茶花开满树枝,秋天茶树结茶果,红通通的茶果像桃子一样大。等茶果长成坚果子,就摘来榨茶油。我阿爸榨茶油得行呢,他把茶果子辗得稀巴烂碎,茶油榨得多。乡亲们用木棰子榨的油,出油少。我阿爸很是聪明灵光,老乡叫他宋灵光。

我阿爸挣了钱,娶了我阿妈。我阿妈是方圆百里的美人,她娘家在镇上开一个药铺, 她是认真裹过脚的女人,是一辈子不出家门不上山砍柴的精贵女人。

哦,你叫我讲娃儿香?莫慌嘛,听我慢慢说。我们那坎儿,山高水远,土匪成灾。我阿爸榨油赚了钱,土匪晓得了。

那一年,我在外地读中学,过年我回到家,看到阿妈阿爸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样子。阿爸告诉我,近日,土匪头子田秃秃半夜来家抢钱,抢了钱还命令我们,从此以后每个月十五号,我们把钱如数放在家门口,他派人来取。如果我们不放钱,或者报官,田秃秃就要杀我们一家人。

我一听,赶紧去县城里报了官。县城里那些歪七倒八的兵大爷,根本不理睬我,说秀山县毛毛土匪成千上万,哪里抓得完?我们走投无路,决定放弃辗房,搬到山里去住。

阿爸正在想法子卖辗房时,土匪又上门了。

那一天傍晚,田秃秃带了两个土匪到我家,我阿妈在堂屋收拾东西,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发抖。田秃秃走上前,把阿妈的脚捧住,"早就听说你是个小脚女人,唉呀呀,果然是三寸金莲。啧啧,金贵的身子,过这个穷日子?跟老子走,享福去?"

我和阿爸在里屋,阿爸端起火药枪,我操起一把刀,冲到堂屋,阿爸对着田秃秃开枪,田秃秃倒下,另外两个土匪拔腿就跑,我拿着刀冲出门,阿爸和我疯了一样地追他们,那两个土匪跑脱了。

我们回到家,把奄奄一息的田秃秃抬到辗房,扔到碾槽子里。我们把水闸门打开,水车轰隆隆转起来,石头碾子吱吱嘎嘎地在辗槽里滚动,碾子一道一道地从田秃秃身上辗过,血浆四处喷,骨头咔咔响。我们当夜逃出家,一家三口逃到大山的岩洞里。第二天,一帮土匪跑到我们家,一把火, 把我们家烧了,把辗房烧了。烧辗房时,辗子早已经把田秃秃辗成了浆浆。

我们躲进山洞,我阿妈嚇傻了。她双手紧抱着她的陪嫁小木箱,哭过去哭过来,不省人事。我阿爸瘫成烂泥,倒在地上,疯癫魔痴一般。

我六神无主,把阿妈的小木箱打开,看见里面放了一些手饰,一点钱,还有一个竹筒子。我打开竹筒子,里面装的是檀香。山洞里漆黑,我于是点燃了一根檀香,檀香火光在山洞里烁烁发亮,我倒头睡着了。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看见阿爸和阿妈在山洞洞口生火烤野兔肉,他们俩人脸上有了血色,阿爸逮到一只野兔子,兔子肉的香味飘满山洞。阿爸对我说,你昨晚点的檀香,名字叫娃儿香,这娃儿香是驱邪的神香,是阿妈的娘家宝物。这下子好了,邪气被赶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我就出来参军了。阿妈把娃儿香送给了我,还给我缝了一个布袋子,把娃儿香的竹筒子放进布袋子里,叫我随身背在身上。

这次打仗,炮弹炸了我的肚子,我被送到船上。密密麻麻一船的伤兵,臭哄哄地挤在船仓里,我痛得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旁边一个伤员眼睛瞎了,他骂爹骂娘,手舞足蹈乱捶人,满船的伤员呼天喊地,血淋淋的一片,我若能站起来,我就一头从船上跳进江里淹死算了。我发现娃儿香还背在身上,我点燃了娃儿香,我和满船的伤员睡着了。

扁鼻子讲到这里,苦苦哀求:“医官大人,救我啊!”

“我们一定救你。"美国医生两眼直钩钩地盯着扁鼻子,一字一句地问:“是谁?是谁制作的娃儿香?”

扁鼻子吸了一口气,说:“是神人”

“什么神人?”

“不晓得"

“这是神奇的镇静药。上帝啊,这是神香!” 美国医生激动得不知所措。

英文伯伯讲到这里,停顿下来。

“以后呢?”黄树林问英文伯伯,他被这个故事深深震撼了,他突然觉得世界原来这么大,精彩的世界并不只是西西餐厅黑板上的那些美肴菜单。

“以后,扁鼻子死了。他临死前,把最后四根娃儿香送给了我。我送了一根给美国医生,自己留了三根。我们俩约定,不向上级报告娃儿香的事,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去秀山寻找娃儿香的制作人。"

"后来呢?"

“后来,抗日战争胜利后,我和美国医生失去了联系。”英文伯伯说。

解放后,英文伯伯去了秀山县两次,去找扁鼻子伤兵的阿爸阿妈。可是,扁鼻子的阿爸阿妈也死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还有那三根娃儿香吗?“黄树林问。

英文伯伯打开一个小柜子,拿出来一个竹筒子。竹筒子很旧,发黑了,大概手腕那么粗,一尺那么长。竹筒子的一端是封底的,一端是开口的,有一个小盖子盖上竹筒子。小盖子里有几条螺纹,小盖子是拧进去的。竹筒子的表面,刻画了一个什么东西,深黑色的,弯弯的,像是一条胖虫。竹筒子大慨可以装一百多根檀香,现在只剩有3根。

那天,黄树林和英文伯伯聊了一个下午。临走时,英文伯伯把竹筒子和三根娃儿香送给了黄树林。

他说:"没有想到,你是去那里。这个宝贝交给你了,这是天意。"英文伯伯的眼睛有些红了。

黄树林拿着这个竹筒子离开英文伯伯的家的时侯, 他闻到了英文伯伯的家里的腊梅花的香味,牛肉豌豆面的麻辣味儿早已消失了,那阵阵幽冷的腊梅花香气侵入了黄树林的骨子里。

黄树林抱着那个脏兮兮的娃儿香竹筒子,飞快地跑回家,一五一十地把这个天方夜谭告诉了姐姐。黄叶子听完这个故事,沉默了一阵,半信半疑,“有这种事?不管怎样,我们去了秀山,去打听一下这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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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 17:30: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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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1节)稀拉拉的木板墙

1969年初春,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田家寨二十户农舍静静地依偎在嫣红的桃花树和洁白的李花树丛中,农舍前边几块良田,水波粼粼,淡泊幽然,农舍背后层层山林,苍翠青青,宁静致远,黄叶子和黄树林、赵刚走进了田家寨。

他们三人随着学校八百多名中学生,从重庆市朝天门码头出发,乘一艘大货船,从长江顺流而下,到达涪陵县。然后,转换机动小船,从乌江逆流而上,到乌江的龚滩古镇。最后,他们转换汽车到酉阳县,再从酉阳县抵达秀山县,一路行程4天。他们三人被分配到了秀山县石堤区大湾公社红星大队田家寨生产队。

田家寨毛子队长和田会计在公社等候他们,毛子队长笑容满面地说:"欢迎知青,欢迎知青。"他们用扁担挑起知青的行李,一路说说笑笑,走进了田家寨。

田会计领知青去他家吃饭,他顺便轻声地问了毛子队长一句:"去不去我家逮饭?""不用了,不用了。"毛子队长回答。

这里的土话”逮饭”是吃饭的意思。这里请客吃饭,是真心还是假意取决于主人家请客时的声音。此刻田会计的语气虚幻飘渺,毛子队长自然懂得。那年头,家家户户缺衣少粮,请客吃饭是大事情。田会计是村子里最富的人,他请知青吃饭之事是生产队开会决定的,不请客吃饭的其余十九家人,每家轮流送一些菜和柴禾给知青。

田会计的老婆田满娘正在家里坐月子,她的皮肤白里透红,像是从中国古装画卷上走出来的仕女,笑咪咪地和知青三人搭讪。她手里抱着婴儿,坐在灶台边,随意地解开衣服的对襟纽扣,一对白生生的奶子露出来。她一手抱着婴儿喂奶,一手给灶台加柴,红红的火光照着她的脸蛋和奶子,小婴儿吸奶叭叭响。三个年轻人有点儿措手不及,黄树林和赵刚转过身子,背对田满娘。田满娘笑起来,“鸟啦!你们城里人讲究咧。”

这儿的农民,动不动地叫"鸟啦!",鸟啦是哎呀的意思。田满娘说话声很好听,细言细语的。田满娘站起身来,把婴儿用一块布捆在背上。她一边做饭,一边晃动身体,小婴儿在背上哼哼地唱。过了一阵子,饭菜做好了。

"知青,逮饭呐!”

"大仔,二仔,幺妹,回家逮饭呐!"

小娃儿们从外面跑回家,迅速地爬上四方桌边的长凳子,三个娃儿并排坐在一条长凳子上,三双小腿悬空在长凳子上晃荡。四方桌上,摆上了蒜苗炒腊肉,青菜豆腐脑,还有一大盆红薯。三个知青和田会计田满娘坐上了桌。三个小娃儿,手捏筷子, 伸长手臂,直接伸向桌子正中的那一碗蒜苗炒腊肉,田会计迅速地用筷子挡住了娃儿们的进攻,田满娘赶紧给三个知青一人夹了一片肉,然后,她给娃儿们一人夹了一片肉。"莫客气哟,多多吃。"田会计笑嘻嘻地说。黄树林向肉碗里一看,腊肉一片也没有了,只剩下几片蒜苗。那年头,吃肉太不容易了,用腊肉招待新来的三个年轻人,是田家寨农民的最高款待。

田会计介绍了田家寨,这是一个土家族人的老寨子,二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亲戚,上辈子是同一个老祖宗。毛子队长是复员军人,共产党员,见过世面的人。这几年,毛子队长带领生产队开新田,种了水稻。如今,村民能吃到大米了,大米很少,主粮是红薯和苞谷。田家寨山坡地有二百七十多亩,是祖上开垦的,田家寨二十户人家,没有地主和富农,清一色的贫下中农,没有阶级斗争,没有惊天动地的事情,二十户劳动力专心种红薯种苞谷。

"田家寨的工分值是多少?"赵刚问,

"二角七分钱。" 田会计回答。

"开的玩笑吧?"赵刚又问。

"不是开玩笑,是二角七分。田家寨是红星大队十二个生产队里倒数第二的穷队,隔壁的岩洞子生产队更恼火,是一角九分钱。你看嘛,这次,一个知青也没有分配给岩洞子。"田会计说。
赵刚瓣手一算,如果一月出工三十天,一天挣二角七分钱,一个月只挣八块钱。 趁田会计不注意时,赵刚狠狠地说了一句:"穷得打嘬嘬!"

吃完饭,田会计带知青去他们的住房。他们拿着行李,从田家寨的东头走到西头。西头一幢木屋,一共三间房,正中是堂屋,左右是睡房。最左边,还有一间偏房,是灶房。灶房边上,有一个棚子,是猪圈和茅厕。房主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他有一个宽额头,白牙齿,名字叫田富人,田会计称呼他老富人。这儿的风俗,称呼年青人,加一个老字在前面。比如黄树林是老树林,黄叶子是老叶子,赵刚是老赵。老富人的父母过世了,他一个人住这木屋的东屋,把堂屋和西屋借给知青住。老富人手里拿了一把大铁锁和钥匙,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指着门上的挂锁的铁皮钩子,告诉知青怎样锁门。

"这门需要锁吗?"黄叶子问,他们几人面面相觑,怂了一下肩头。

这房子的木板墙稀稀拉拉的,中间有缝,稍微把木板挪一挪,人就可以从木板缝里钻进屋。再说,木板墙只有一人高,木板墙到房顶瓦盖之间有一米宽的空间,无遮无挡,翻墙轻而易举。稀拉拉式墙板的来由,是因为冬天太冷,主人突然断了柴火,临时抽出一两块木板来烧火,打算等到天一暖和,再做几块木板安装回去。殊不知,天一暖和,微风从墙缝里穿行一下,房间愈是舒适得不行,装木板墙的事就被耽搁下来,这一耽搁,不仅是一年两年,甚至是一代两代。另外,有的房子,大白天的,主人把婴儿放在房间里,过路人从木板墙宽松的缝隙里,顺便帮助瞄一眼房间里的动静,这个喊一声,那个吼一句的,"崽子哭了吔,该喂奶了吔。" 婴儿有过路人盯一盯,几多方便。这是土家族人居住的木板房,这种稀拉拉的民居格式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被申请为国家非物质文化保护遗产?

生产队给知青准备了三张床,两张放在堂屋给黄树林和赵刚用,一张放在东屋给黄叶子用。木床是厚木头做的,既像一个喂马的大槽子,也像一副简陋的新棺材。木床粗糙结实,里面铺满了稻草,稻草硬绷绷的,十分鲜活张狂。三个知青把被子在稻草上放好,把纹帐支撑起来,新家的安置就算完成了。

老富人围着知青忙前忙后的,脸儿红扑扑的。

"老富人,我想打听一件事啊。"黄树林张口了。

"嗯哼!树林,莫乱问。"黄叶子赶紧吼了一声。

"姐姐,有啥子关系嘛!"黄树林不示弱,"老富人,你听说过娃儿香吗?"

"娃儿香?听说过咧。"老富人笑咪咪地讲了起来。

早年,秀山县是个匪患遍野的地方。我们这儿,有一个土司小头领,人们称他苗司爷。有一年,他的寨子遭到凶悍的土匪袭击,苗司爷的金银财宝被土匪一抢而空。土匪把苗司爷及一家老小十几口人捆绑上山,关进土匪营的一个大黑洞里。土匪要苗司爷写信给其他山寨的土司拿金银财宝来换人命。土匪养了一只凶猛的老虎,土匪说三天之后,拿不到金银就放老虎进洞咬死他们。苗司爷一家老小在大黑洞里哭成一团。苗司爷生性高傲,从不求人,宁死不屈。他告诉家人,他自有办法。

苗司爷身上随时携带着一个竹盒子,像壮士佩带短刀一样,那竹盒子里是娃儿香。苗司爷经常去山寨子里走访,与寨民一起燃香祈祷。这一次,苗司爷要用娃儿香救命。

三天后,土匪抬来老虎笼子,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大老虎在笼子里咆哮。土匪把老虎笼子放在山洞前,打开了笼子门。老虎嗖的一下扑进洞里,一声巨吼,几个抬老虎的土匪落荒而去。

这时,山洞里异常地安静,上百支娃儿香早已经在洞里点燃,浓浓的烟雾在洞里飘绕。苗土司及全家人都用湿布捆在头上挡住鼻子,苗土司事先告诉大家, 要闻这娃儿香,这是麻醉人的。他们十几个人手拉手紧张地站在洞子最里面,这里离洞口有几十米远。

老虎在洞口大吼一声,它的眼睛发出光芒。老虎面对几十米远的颤颤惊惊的人群,雄纠纠地一步步走过去。老虎走了几步,它的脚步慢了下来,它的眼睛的绿光收敛了。它又走了几步,它的身子开始歪歪扭扭的,像是喝醉了,它的脑袋耷拉下去,它突然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这个庞然大物躺在离这一群人前面几米的地方,呼呼大睡起来。苗司爷带着一家人,小心翼翼地绕过老虎的身驱,逃出洞子。

"这娃儿香是让催眠的神药。” 老富人讲完了故事。

"那个苗司爷后来去了哪里?"黄树林问,

"不晓得吔。可能投奔彭大王了。"老富人答。

"哪个彭大王?"黄树林问,

"那个被废了的彭大土司王。"田胖子说。

是的,这一带曾经隶属土司王朝,土司王朝是统治土家族大小土司的帝王朝,土司王朝座镇湘西湖南永顺县,离四川秀山县石堤区不远,公元910年,五代后梁开平四年,土家族土司王朝建立,王朝世袭800多年,直到1724年, 清雍正二年,清王朝对日益壮大的土司王朝忐忑不安,突然宣布撤消土司王位,并且下令大王一家迁出永顺。这件事,是土家人惊天动地的大事,800多年的世袭相传的永顺土司政权嘎然结束了,彭大土司王被废了。以后,留下各个山寨的大小土司头子散沙一盘。

黄树林吸了一口气,问:"那么,娃儿香从哪里弄来的?"

老富人叹一口气,"没得人晓得。"

“这廊场,娃儿香的故事多得很,我从来没见过娃儿香。"老富人叹一口气。

这是武陵山脉的一方土地,十几万平方公里的武陵山脉,主峰是梵净山,耸立在贵州的铜仁县,佛光环绕的梵净山,自古归了佛教圣地。武陵山脉的最富饶的几万平方公里,在湖南省的张家界,神农架一带,那里是原始森林。武陵山脉还有几万平方公里,穷山恶水,在四川省的秀山,酉阳,黔江,澎水这一带。这一带是山丘沟谷,崇山峻岭,养育着世世代代的土族苗族子孙。

这地方,层层山峦,人烟稀少,去哪里寻找娃儿香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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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4 08:26:4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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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节)搜山

天擦黑, 三个知青听见毛子队长的洪亮的吆喝声,“社屋开会啰!“ 每一个字被拖得很长,字正腔圆。这一声吆喝,让人想起革命样板剧《林海雪原》杨子荣的那声长啸“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三个知青这一生一世还没有听到过这等惊天动地的嘶吼。三个知青跟着田富人,到了社屋。

社屋是生产队存放粮种的木棚子,棚子顶上有粗瓦,四边没有墙,棚子里放着几个巨大的上着铁锁的木箱子,装着生产队的种子粮。木棚子前面有一块水泥土坝子,是用来晒谷子的。木棚子中央有一间空房,点了一盏煤油灯,是开会场地。

毛子队长正在把几张人民日报,撕成巴掌大的方块块,整整齐齐地放在地上,放成堆堆。黄叶子问这是干什么?毛子队长说,报纸是公社给生产队的,是公家财产,平分给每家人,用来卷烟抽。

一会儿,田家寨二十户人家,吃饱喝足,每人拎着小板凳,慢慢悠悠地聚到社屋。这二十堆纸块块,不紧不慢地被人拿完了。煤油灯下,社屋里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妇女坐在一边,个个手上都纳着鞋底,麻溜地做针线活。男人坐一边,大口地抽叶子烟,叭叭地发声。田家寨没有电,没有广播,除了干农活,开会是唯一的聚会活动。

“我们热烈欢迎,三位革命知青同志,到田家寨插队落户干革命!” 毛子队长说话一板一眼,滴水不漏。

全体人跟着拍起手来。

"谢谢大家!” 三个知青不停地致谢。

寒暄一阵后,毛子队长咳嗽了一声,大家安静下来。

毛子队长的表情很严肃,眉头锁紧。

“台湾的国民党,这两天,在八面山,投了空降特务了!” 毛子队长一字一句地说。

“今天,我去公社开了紧急会议。县武装部下了命令,要各个生产队封锁所有交通要道,配合武装部,把这帮特务一网打尽。“ 毛子队长接着又说。

“锤子哟,鬼才信咧!” 一个男人吼起,

“特务活得不耐烦了,到田家寨来干啥子事?”又一个男人吼,

“年年都说有空降特务,特务空降到八面山,离我们这么远,关我们锤子事!” 还是男人在吼。

三个知青一会儿就领会了“锤子“的火力,只有男人可以说这些字。

妇女有发言,不带“锤子”。

“鸟啦!特务肯定是去重庆,成都。他们才不来田家寨吔。” 一个妇女说,

“鸟啦!特务要偷我们的包谷粑粑吃嘞。”  一个妇女叫起来,大家哈哈大笑。

有个老头还说,“咯傻子特务,到这个穷得抠虱子的地方,有啥锤子破坏的哟?“

知青的脸拉得长长的,眼睛鼓得圆圆的,这山沟沟的人讲话很粗犷,这个毛骨悚然的地方比他们预料的还要荒凉,他们似乎到了一个远古的蛮荒部落,置身其间,恍若隔世。

这会儿,社屋里传出的声音都是火枪火炮的。男人们骂一阵,女人们笑一阵。知青白天听到的田满娘的那种轻言细语,统统没有了。或许那是白天的声音,现在是晚上。

毛子队长不与大家争辩,过了一会,他说,“明天早上,农会全部上山搜山。检查山上有没有特务的什么东西。”

知青懂得了“农会” 之意,是指男人。黄树林问,“我们知青干什么?”

“你们知青跟农会去搜山。”毛子队长说。

毛子队长拿出一个空的罐头盒子,在手上晃,他说,

“给你们看了好几次了,这个罐头盒子就是特务吃的。我在朝鲜打仗时,看见美国兵吃的就是这种罐头。两年前,老富人在山里头捡到的,这是不是鸡巴特务吃的?”

毛子队长安排了妇女在家看孩子,不准娃儿们上山,山路口要安装打野猪的夹子,那是狠家什,埋藏在草丛里,脚一碰到这家什,马上夹得帮紧,几百斤的野猪都跑不脱。毛子队长宣布田家寨周围的山岭小路全部禁止通行,三天以后才撤离封锁。

大家对抓特务的事扯了很久。大会开完了,三个知青回到他们的木屋。

他们很累了,他们睡在床上,身子下面的稻草咔嚓咔嚓响,稻草很硬,有一股子刺鼻子味道。木屋没有天花板,从木板墙与屋顶之间一米高的空隙里,星星和月亮的光亮直接照进屋子。山风吹进房间,把他们三张小床的蚊帐白纱布吹得飘扬起来。狂飞乱舞的白纱布,白纱布后面的夜晚天空,夜晚天空上的闪烁星星,闪烁星星流下的忧愁眼泪,一滴两滴,千滴万滴,不知是谁先哭泣起来,哭泣声由小变大,三人都在被窝里哭泣。那是他们人生的一次大哭泣,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这样哭过。

第二天,天麻麻亮,毛子队长的吆喝又响起来,天摇地动的。

“农会上山啰!”

这里的习俗是,天一亮, 先出早工,不吃早饭。大约10点钟,大家从地里回家煮早饭吃。早饭后又出工,大家带点饭锅巴或者红薯当干粮,一直干到天擦黑。什么时候出工收工,全是毛子队长说了算。毛子队长没有钟表,他看天行事。那是人民公社的年代,田土都是公家的,每个人出工干活被登记工分,年终分粮分钱时,按工分计算,上山抓特务是计工分的活儿。

知青跟着十几个农民上山了。清晨,他们爬上山坡,低头看田家寨,寨子中间的几块水田,水田还没有插秧,桃花李花倒映在水田里,几只鸭子在水田游过,五彩缤纷的水被搅拌得闪闪烁烁。举目望山坡,岩坷土层层地嵌在山坡上,此起彼落。这些小块土地,叫做岩坷土,山岭岩石多,小块土地被开恳在岩石里,用来种玉米和红薯。岩坷土是深黑色的,松软的,油亮的。抬头望远方,崇山峻岭,太阳刚刚升起,金色的朝霞洒映在天边,金色的大山,像一个仰面沉睡的仙女,几道霞光轻轻抚摸着她美丽高高的乳房,蓝蓝的一条河水,缓缓地在她身下流淌。

"那是什么山?” 赵刚问,

"八面山。"田会计回答。

八面山座落在湖南龙山县里耶镇,离这里一百多公里。昨晚,毛子队长说过,国民党特务空降在八面山。

“那是八面山啊!” 三个知青感叹起来。

“特务为什么要空降在八面山?” 赵刚又问。

田会计说, “你莫看八面山很高,但是,山上平坦得很。飞机空降特务到那里,巴实。”

巴实这个词,是舒服或者安逸的意思。农民的话,经常让知青搞不明白。

田会计又说,“山顶上是平坝子草原,宽得很咧。老虎,豹子,豺狼,在平坝子上打架,吼得嗷嗷的。几百里的八面山没得人住,大山八面都是悬崖,悬崖里尽是山洞。"田会计继续说,“解放前,山洞里尽是土匪。"

黃树林想起了英文伯伯讲的八面山的土匪故事。

田会计开始对大家讲他的搜山计划。他说,我们先仔细搜扁扁山,因为扁扁山离田家寨最近,特务如果藏在扁扁山里,田家寨不巴实。 搜完了扁扁山,我们再去雷公洞,最后去乌鸦岭。

“鸡巴哦!去乌鸦岭干啥子?”几个农会叫起来。

农会告诉知青,乌鸦岭挨着麻疯村。

“麻疯村?” 黄叶子一听,嚇得张嘴。

黄叶子想起两年前,重庆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麻疯病人从偏远的麻疯村逃出来,跑到熙熙攘攘的重庆来了。麻疯病是绝症,麻疯病人是狮子脸,鸡爪手。麻疯病人摸到谁,谁就会被传染。那一段时间,重庆老百姓可是诚惶诚恐的。后来,听说这个麻疯病人被逮住了,被全副化学防备武装的解放军押送去了麻疯村。麻疯村,那是一个荒无人烟、与世隔绝的地方。如今,我们离麻疯村近在咫尺?黄叶子觉得背脊麻麻的。

他们一行人在山梁上走了一阵,到了扁扁山跟前。扁扁山看起来阴森森的,圆圆的山头,孤零零地坐在山梁上。扁扁山属于封山育林的地段,村民们不允许到扁扁山里砍柴。山里树木密集,茅草丛生,没有路。田会计叫大家排成一行,每人相隔两三米远。

“喂呀呀!” 田会计突然扯开喉咙,大声的叫唤起来。

“这是干啥子?” 知青们惊讶的问,“你把特务吼跑啦!”

“喂呀呀!喂呀呀!“所有农会们跟着大声的叫唤起来。他们不慌不忙的,此起彼伏的,一边吼,一边前进。

田会计告诉知青,把特务吼跑了就没得事了。以前,山里有豹子,他们每年都要这样“搜山”,把豹子吼跑了就没得事了。

三个知青也开始吼起来。 黄叶子的脆嘣嘣的女高音,混合着十几个农民的浑厚的男中音,“喂呀呀!”的一阵狂呼乱叫。山林里,鸟儿扑腾扑腾的乱飞,野兔子四处逃窜。有几只野猪,呼哧呼哧的从林子里跑出来,黑黑的猪毛张开着,竖立着, 凶巴巴地瞪着双眼。三个知青第一次看到了凶狠的野猪。

大家一边吼,一边用镰刀砍荆草,一步步向山林前进。两三个小时后,扁扁山差不多被搜完了,大大小小的动物都逃之夭夭了,所有人的肚子都饿了,嗓子都哑了。田会计说, “回家搞早饭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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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7 10:13: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章(3节)亮子

大家下山回家煮早饭。回家的路上,知青看见了毛子队长和另一个人,他们正在山口的小路上安装野猪夹子。

毛子队长向知青介绍,这位是田郎中,是田家寨的赤脚医生。

田郎中看上四十多岁,脸轮廓线分明,深眼窝,眼睛明亮,穿着干净,骨子里透着一股子仙气。黄叶子觉得他不像农民,也不像医生。他们彼此招呼了一下。

三个知青又饿又累,回家做早饭吃。老富人过来帮忙烧火煮饭,锅台两只大铁锅, 一只煮饭,一只炒菜。老富人教知青怎样用大铁锅煮米饭,把大米放进大锅,掺上水,水比米高出一寸,大火一烧,米花翻滚,当米汤逐渐减少时,停止加柴,用小火焖一阵子,米饭就做好了。在煮米饭的同时,用另一口铁锅炒菜。一会儿工夫,饭做好了,亮晶晶的白米饭,一大碗鲜红的干辣椒炒青菜,他们吃得肚子滚圆。

一会儿,毛子队长的吆喝声响起来,“农会上山啰!”

老富人说,把剩下的米饭锅巴带在身上,中午饿了吃,中午不回家。知青和十几个农会去雷公洞继续搜查。 雷公洞离田家寨很远。 成群结队的十几个人,挺着饱饱的肚子,在阳光下的青山小路上漫游。

队伍里,知青发现多了一个人,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年青人,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不与其他人说话。

"他是谁呀?" 黄树林问田会计。

"他是田郎中的儿子,亮子。" 田会计说,"亮子会爬岩洞,我带他去雷公洞看看。"

田会计给知青讲了亮子的故事。

亮子的爸爸,田节高,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大家叫他田郎中。解放前,田郞中十几岁离开了田家寨,去秀山县城读书。听说他的成绩好得很,以后他去了重庆读书。抗日战争爆发后,田郎中在外面东摇西晃的混了很多年,村里的人没有他的消息,以为他巳经死了。

1950年,田节高突然回到田家寨。回来时,他手上抱了个婴儿,说是他的儿子,名字叫亮子。田郎中的老妈妈,亮子的阿婆说,亮子长得像老爷爷,可惜老爷爷早已死了。田节高带着亮子回到田家寨和老妈妈一起住,他开始行医,慢慢的乡亲们都叫他田郎中。

亮子从小不会笑,很瘦。亮子长到五六岁了,田家寨的人发现他是个傻子。他不跟人说话,你喊他,他不理你。田郎中想尽了各种办法,也治不好他。亮子九岁的时候,田郎中娶了媳妇。田媳妇是从湖南龙山县乡下来的,是八面山那里的人。田媳妇说她们村里也有这种傻子,只要把傻子关在山洞里,七天七夜,傻子就可以开窍。

田郎中于是把亮子带到田家寨的雷公洞里,他和亮子在山洞里整整住了三个月,吃喝拉撒全在山洞里。田郎中说,山洞里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亮子很害怕,紧紧抱着他,寸步不离开他。田郎中说,亮子从小不要人抱他。在黑漆漆的山洞里,亮子天天抱着阿爸。田郎中给他说,“娃,不怕"。田郎中天天给他唱歌,"荧火虫,快飞哟,飞回来,我要你”。田郎中天天给他讲故事。

每天,阿婆给他们送吃的来。

阿婆把饭蓝子放在洞口,喊一声,"亮子!在不?"

田郎中在洞子里回一声,"阿婆,亮子在!"

三个月后,有一天,阿婆喊一声,"亮子!在不?"

阿婆听见了亮子的怯生生的回答,"阿婆,亮子在!"

田郎中带着亮子回家了。

过了不久,田郎中的媳妇生下了女儿秀秀。

亮子对妹妹秀秀说,"娃,不怕"。

秀秀的妈妈在月子里死了。田郎中和乡亲们把秀秀的妈妈埋在山坡上。

那天晚上,亮子在山坡上跑来跑去,大声的唱:

荧火虫,快飞哟,
飞回来,我要你。

亮子在山坡上,在漆黑里,唱了一夜。

听完亮子的故事,黄树林走上前,拍了拍亮子的肩膀,“亮子,你好。”

亮子长得壮实,中等个头,眉清目秀,黑色的皮肤发着亮光。亮子没有答理黄树林,他背了一个竹子背篼,一路走,一边採草药,背篼里巳经装了一些草药了。

雷公洞在扁扁山的后山。后山是悬崖峭壁,山被斧子砍了一刀似的,山崖笔直地插在河里,河水湍急的浪花在山脚下翻滚。后山上有一条小路,沿着峭壁通向雷公洞。

田会计说,解放前,田家寨的人到雷公洞躲土匪。后来,雷公洞被土匪霸占了。雷公洞里有硝矿石,土匪在洞里炼硝,做弹药。知青跟着队伍艰难地向雷公洞前行。赵刚看了一眼脚下,万丈深渊,顿时发软,冒虚汗,说,我不能走了。田会计叫他在原地休息。赵刚脸色苍白,身子松软地坐在地上。

黄叶子看到一堆灰白烂泥团的赵刚,心里升起一丝不快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赵刚用尽毕生精力也走不进黄叶子的心里。黄树林伸出手,牵着黄叶子,说,不怕,跟着我。

亮子像猴子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三窜两跳一会儿就消失了。队伍跟着田会计慢慢的在悬崖的羊肠小道上行走, 黄叶子紧紧的跟着黄树林,寸步不离。

"姐姐,小心!"黄树林把黄叶子拉上了一个大石坎。雷公洞壑然展示在他们眼前。

洞真大呀,洞口有三十多米高,十几米宽。亮子站在洞口,双手叉着腰,英俊少年的样子。

田会计说,"大家跟着亮子走,不要乱走啊。"

亮子在洞口边捡起一束松油子火把,点燃了火把,领大家进了洞。

洞子里约有六七十平方米,像一个大厅,平平展展的,几十米高的洞顶悬挂着乳花石,大厅里很干燥,空气很新鲜。

进入洞子,黄树林看见一个大石头堆,有两米高,几米宽。"这是什么呀?"

“这是土匪炼硝的石头灶。” 田会计说。

黄树林爬上这个石头堆,看到有个放铁锅的大圆坑,铁锅已经没有了。

洞子里有一堆木柴,还有干草,亮子在那里上窜下跳的,想必那是以前亮子和阿爸睡觉的地方。

“大家找一下哟,找找特务的东西,认真点哟!” 田会计举着一个火把,仔细地查看洞子的地面。大家跟着田会计也看地面,一步一步地像是找金银宝贝似的。

黄树林盼望在地上捡到一只空罐头盒子,或者半截香烟什么的。

一会儿功夫,搜查任务就完毕了,什么也没有发现。

“雷公壁在哪里?” 一个农民问亮子,

亮子把大家带到大厅的一角落,他挥起火把,指向一个石壁。

一会儿,所有人都把耳朵贴着雷公壁。

田会计说,田家寨缺水,田家寨里只有两口水井,二十户人家靠这两口水井过活。毛子队长曾经带领村民到山上到处找水,想把田家寨几百亩岩壳地变成水田。他们曾经也到过这个雷公洞,在这面雷公壁面前,毛子队长的阿爸,村子里最老的毛子公公,曾经把耳朵贴在雷公壁上,对大家说,雷公壁后面有水,这水声还在,比以前小些了。毛子公公说,这里开洞可以取水。可是,村子没有钱买炸药,修水渠的事没有结果。

“烧杆烟啰?” 一个农会吼起。十几个农会说要得。大家走到洞口,坐下抽叶子烟。

田会计还在石壁上继续听,黄叶子和黄树林也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他们什么也听不到。

这是一展平平的石壁,黄树林的手在石壁上似乎触摸到什么东西?黄树林借了一个火把,仔细在石壁看。他看见石壁上有一些线条,不,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图案,有的图案还保存着褚红色。其中最显眼的,是一条大约有二尺长的大鱼。大鱼的头向上,有两只手伸出,手上有四个手指头,大鱼的身体向下,尾巴向左边弯曲,下身有两只伸出的脚,脚上有五个脚趾。

“这是什么?”  黄树林急切地问,

“这是娃娃鱼。” 田会计说。

黄树林此刻热血沸腾,他想起了那只离奇的娃儿香竹筒子,重庆的英文伯伯给他的竹筒子,上面也刻了这只一模一样的娃娃鱼!只是那只竹筒子的画面不完整了,娃娃鱼的手和脚都看不清了,可是这头型和弯曲的鱼身,和这里的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谁画的?” 黄树林问,“是土匪画的吗?”

“这是祖宗画的。” 田会计说。

田会计说,听老人讲,以前山洞里有清泉,娃娃鱼多得很。娃娃鱼晚上要哭,声音和奶娃儿一样。后来,山洞的清泉改道了,娃娃鱼不见了。这岩画在这里不知道多少年了,听老人说,这是娃娃鱼。

太阳快落山了,夕阳西下,丛山峻岭沐浴在晚霞中,脚下的酉水河变成了一条金色的飘带。

田会计在洞口大声说,“算球了,今天不去乌鸦岭了,回家搞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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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8 14:54: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4章(1节) 泡脚

知青和农民在山上搜了一整天的特务,一无所获。

第二天清早,秀秀发现家里的麦粑不见了!

秀秀是赤脚医生田郎中的小女儿,今年9岁。昨天,全体农民上山搜特务时,秀秀在家帮助阿婆推磨做麦粑。秀秀帮阿婆加料,把泡在水里的麦子,一勺子一勺子的加进磨心里。阿婆站着推磨,磨子有一把长推杆,阿婆推着长杆子,磨盘吭嗞吭嗞的转,雪白的麦浆无声无息地一团一团地贴着磨盘往下涌,稠稠浓浓不紧不慢地,像一朵朵的白花。秀秀喜欢帮阿婆磨麦子,还喜欢磨包谷,磨豆腐。阿婆摘了好多绿油油的桐子叶,把磨好的麦浆糊糊放在桐子叶里,放进大锅里蒸麦粑。那天下午,阿婆蒸了好多的麦粑。每蒸好一锅,阿婆就给秀秀吃一个。秀秀吃了三个,肚子吃得滚园,她偷偷藏了一个。

那天晚上,知青捜查特务回来了,累得精疲力尽。秀秀跑到黄树林面前,给黄树林一个麦粑。黄树林一口吞下,他饥饿的眼光,盯着秀秀的手,寻找第二个,秀秀赶快逃跑了。

秀秀跑回家,阿婆叫秀秀洗脚睡觉。

这是祖祖辈辈留下的习惯,每天做完晚饭,大铁锅里就盛满一锅水,烧饭剩下的木炭火,慢慢把一锅水温热。睡觉前,一家人在厨房里洗热水脚。

走进厨房,秀秀看见二十几个黄灿灿的麦粑,整整齐齐地放在锅台上的大簸箕里。秀秀决定明天再偷一个给黄树林吃。

阿婆把热水盛进了大木盆里,阿爸早巳坐在木盆边。阿爸叫亮子洗脚,亮子不理人。秀秀坐上小板橙,把小脚慢慢伸向大木盆。阿爸的双脚巳经放进了大木盆里,他把一只脚抬到水上面,像一只大船开到秀秀的面前,秀秀把小脚丫轻轻地放在阿爸的脚背上,阿爸的大脚托着秀秀的两只小脚开始在水上面划小圈圈,猛然大脚往水下一沉,秀秀哎呦呦地叫燙!阿爸的大脚又浮到水面,秀秀的小脚在大脚上面乐得直拍水!等水渐渐不热了,大脚和小脚才一块沉到水底。秀秀和阿爸在木盆里泡脚,要泡很久。那是秀秀最快乐的时刻。

泡完脚,阿爸把秀秀和亮子叫到火煻边,他点起叶子烟,火煻的光把阿爸的脸照得红红的,他开始讲故事。阿爸快五十岁了,他皱着眉头,卷着身子,专心抽叶子烟的时候,像一个农民;他穿着蓑衣,戴着斗笠, 背着药箱,出门看病人时,像一个侠客;他回家独自在煤油灯下看书写字,清高孤傲与世无争的模样,像一个书生;他把两个孩儿聚在火煻边,容光焕发地讲故事时,是一个慈父。

阿爸读过书,有很多的故事,这些故事,一半是书上的,一半是他自己的,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他每一次讲完了,都说,“记住哟,阿爸的故事不能给别人讲哟。” 亮子肯定不会的,因为他不会说话。秀秀能把握自己,她知道阿爸不是田家寨的普通农民,阿爸是郎中,是见过世面的人。田家寨的人都爱打听阿爸的事,问阿爸到外头干啥子去了,秀秀从来不乱说,她从小就习惯了阿爸的神秘行为。

阿爸每一次都是这样说,“从前,有一个年轻人。” 阿爸的故事很长,亮子坐不住,听个开头,就东张西望,然后就回屋睡觉了。只有秀秀依偎着阿爸,听他慢慢地讲。阿爸的往事只属于秀秀,阿爸的往事被封在房前那棵板栗树上的野蜂窝里,野蜂窝里的蜜是属于秀秀一个人的。

从前, 有一个年轻人,他的名字叫田节高。他的家很穷,他和阿爸阿妈住在一个大山沟里。年轻人从小聪明,不喜欢做农活儿。他们有一个亲戚在秀山县城的米店里做伙计,膝下没有小孩。田节高九岁时,被过继给这个亲戚,认了干爹干妈。干爹干妈把他送进了学堂,他读书很得行,从来没有挨过先生的手扳子。几年以后,他考上了秀山县中学,他的成绩好,得到学校的奖学金。他从奖学金里省下几个钱,过年时,买些县城的桃酥饼干,给山沟沟的阿爸阿妈带回去。

田节高在高中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她的名字叫杨真真。她剪短发,穿旗袍。那时候秀山县城里,穿旗袍的人凤毛麟角,时尚潮流从重庆辗转到秀山县缓慢又缓慢,如果没有杨真真,一切时髦将消失殆尽。杨真真的旗袍是无袖的,白色胳膊晃动或者不晃动都美得让人窒息,她的皮鞋是半高跟的,她从学校的蓝球场走过,打球的男生停止打球,目光凝聚在她婀娜灵动的身姿上。

正当田节高正专注杨真真时,中国时局大变。那是1937年,日本人战领了东北,北平和天津相继失陷, 中国人民抗战反日的烈火燃烧到中国每个城市乡村。

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大雪纷飞,田节高被通知去刘先生家开会。刘先生的家在县城的一条僻静的小街里,刘先生是最近从重庆调到秀山中学的中文老师,他在小街上租了一个独立小院。田节高进入小院,看见小屋里挤满了人,热气腾腾,大都数人他不认识,有三四个认识的同学,其中,有杨真真。刘先生正带领大家唱民国国歌,大家的声音压得很小,神秘庄严。

刘先生在秀山县各个领域,正在发展国民党积极份子。田节高一脚踏进这个门槛,生命被改变了,原来生命的原始意义是忠实一个信仰,生命的激情火熖是为信仰燃烧,平凡生命交给一个拯救众生的事业,生命精彩了。

田节高与杨真真成为了志同道合的同志。

第二年,1938年,抗日救亡的运动更激烈了,国民党政府搬迁到重庆,田节高得到组织的任务,去重庆参加特殊培训,临行前,他去向杨真真告别。

杨真真十天前,告诉组织,她收到家信,有紧急事情,要回家一趟。照理说,她应该早返回学校了,至今杳无音讯。

田节高急匆匆赶路到杨真真家。他晓得杨真真住在龙池镇,离秀山县有几十公里。他冒昧的去找杨真真,有些失礼,可是他顾不得什么礼节了。黄昏了,他赶到了龙池镇,向人打听杨真真的家。

"鸟啦,你是找杨真真哇?她明天出嫁咧!她家住热水泉,出了镇子向西走十里路。"

田节高赶紧往热水泉跑。这是初冬,凉风嗖嗖,他在田埂小道上疾走。他震惊这出嫁的消息。面前出现了一条小河,一个瞎子撑一只小船接人过河。田节高跳上小船,问热水泉还有多远?

"河对岸就是热水泉。你是去洗澡还是闹婚礼?"

对岸的河边上,有一个天然的热水泉池坑,四周有几棵大树遮掩,是洗热水澡的良池。方圆几十里路的乡亲,成群结队地来热水泉洗澡。那热水泉是一股地下温泉,一年四季流淌,乡亲们用石头围了一个池子,池子四周有大树,大树枝叶茂盛,似屏风,把热水泉严实遮掩。杨真真的家在热水泉后面的小坡上,一幢古色古香、气势不凡的土司大宅。

小船上过河的人叽叽喳喳地在议论杨真真的婚事。

杨真真是杨土司的独生子女,杨土司抽鸦片成瘾,祖传的钱财被他糟踏致尽。黔江县有一个姓洪的财主,人称洪财主,是黔江县的巨富。近日洪财主托媒婆到杨土司家给儿子提亲。杨土司大喜,洪财主的提亲礼品单上有上好的大烟土以及其他贵重礼品。杨土司迫不及待地把女儿骗回家,锁在家里,逼女儿出嫁。

土司大宅是一个四合院,天擦黑了,院子里点燃了松枝油火把,里里外外通亮。上上下下忙碌。

田节高悄悄进入大门,他看见所有房门都开着,唯有西厢房的门紧闭着,他溜到西厢房的后面,从窗口往里瞅。

果然,杨真真在屋里,屋里气氛很紧张。

杨真真手上紧捧着一个土瓦罐子,脸气惨白,蓬头垢面。 她气凶凶地说:"两条路,你们选!要么放我走,要么我就吞这毒蝎蛊!"她的一只手伸进土瓦罐子,抓了一把白粉出来。

"女儿呀,莫乱来!这毒蝎蛊是没有解药的,放下!放下!"杨真真的母亲歇斯底里地叫,“女儿的爹呀,你就放了小女吧,她死了,我也不活了!"妇人突然扑向杨真真的老爹,她的手指尖猛然掐进他的后脖子一处,老爹一下子倒地,人事不醒。

妇人抱着女儿大哭,"女儿呀,苦命的女儿呀,你快逃吧!"

"真真!"田节高破窗而入。

田节高带着杨真真逃出虎口,逃到重庆,一起参加了国民党的军官培训班。

后来,杨真真叮嘱田节高,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她家有毒蝎蛊这一事。

武陵山脉的土家族苗族世代使用蛊术。晚清之后,政府严厉禁止使用蛊术,私藏毒蛊者,严惩入牢。蛊术是一种古老的黑巫术,由巫婆收集各种毒虫,放置在一器皿中,各种毒虫任其互相袭击吞食,最后存活下来的毒虫之王,称之为蛊。巫婆在深山幽谷中精心伺养蛊,蛊与巫婆渐渐融入一体,巫婆能呼风唤雨,治妖驱魔,成为武艺高超的草鬼婆。据说,草鬼婆死后,打开她的肚子,蛊虫居住腹里。草鬼婆的旷世绝技不传教男人,她只传给聪明美丽的少女。

杨真真的阿妈十五岁时,她的父母请了一位老妇人教她学习针线活,这个老妇人是一个埋名隐姓的草鬼婆,她喜欢这个小姑娘,她不仅教授女儿红,还悄悄教授制做毒蛊。小姑娘学会了用毒蛇、蜈蚣、蜘蛛、蟾蜍等等毒动物制成粉末,配制成不同功能的毒蛊。小姑娘制作的毒蝎蛊是最致命的,谁吃一小口毒蝎蛊,立即五腹生烟,七窍流血, 当场命亡。若干年后,小姑娘成为了杨真真的阿妈,她几次想传授杨真真秘密学习这制蛊技术,但是杨真真不感兴趣。杨真真深深记住了这毒蝎蛊藏在家里的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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